【瞳耀】逢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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给 @叶凌秋大小姐 的生贺第二弹
展耀织梦师私设
常规预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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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工作内容就是为人们实现梦想，”坐在窗台上的男子笑出两颗小虎牙，小幅度的晃荡着悬空的双腿，对着对面的人轻言细语，嗓音里充满了蛊惑力：“我可以帮你见到你想见的人，得到你想要得到的东西，自由地做你想做的事，在我的领域里，你自己就是自己的主人。”
对面的女孩在他轻缓的话语中缓缓合上双眼，很快陷入美梦，梦里有潺潺溪水，小时候住过的大院子，院子里种着蔬菜和瓜果，还有依然健在的外婆温柔的手掌。女孩嘴角勾起清浅的弧度。
晚风习习吹过，月亮躲在云层里，云又被风吹走，月亮光洒在床上熟睡的人身上，映的女孩身上的碎花小被子都格外清透生动。深夜里，整个星球都安静的厉害，连风都来的不声不响，又去的悄无声息。
随着天边浮出亮光来，月亮和星星都慢慢失了颜色，从女孩身上轻飘飘的升起一缕金黄色的轻烟，慢慢悠悠的飘到一直在窗台上坐着的人的身体中去。
男人嘴角一直维持着温柔的笑容，他深吸了一口气，是麦芽的气味，金黄色，是亲情。
“你已经实现你的梦想啦。”男人轻声开口，女孩无知无觉，翻了个身继续睡的香甜：“作为交换，这段记忆就归我了。”
他伸手掖了掖女孩的被角，转身一跃，失去了踪影。
1
如你所见，展耀是一个织梦师。
顾名思义，织梦师的工作就是为一个个的委托人“织梦”。俗话说，日有所思，夜有所梦，这话说得对，但也不全对，毕竟并不是所有人都能每天晚上梦到自己想要梦到的画面——这些人，就是织梦师的服务对象。
委托人可以指定回忆里的片段，或者想象中的画面，由织梦师为他们织就一个美梦，但是相对的，美梦结束之后，在这个梦里所映射的现实中的记忆，也会随着梦境的结束而一起消失，来作为付给织梦师的报酬。
织梦师以记忆为生。
金黄色是亲情，粉红色是爱情，天蓝色是友情，橘红色是梦想，墨绿色是祝愿。
展耀做织梦师有半年的时间了，每一任的织梦师必须要完成九十九个委托，才能换任下一任织梦师上岗。
这是他的第九十七个委托。
“你回来了？”
展耀拿钥匙开门的动作一僵，转身打了个招呼：“白sir，好早啊。”
“今天要去被害人的老家看看。”白羽瞳回答：“你好好睡一觉，中午记得起来吃饭，我走了。”
“拜拜。”展耀头也不回的挥了挥手，推开门走进家里，顿了一下回头问：“你和谁去？”
白羽瞳车钥匙在手指上转了个圈，“和左舟一起去。”
“哦。路上小心。”展耀关上了门。
白羽瞳是展耀家的对门，是个刑警，现任SCI特殊调查小组的组长，在警局也是个风云人物，至于他嘴里的左舟，是SCI的副组长，也是警局的心理研究室负责人。
要问展耀怎么知道的这么清楚？因为半年前，SCI副组长兼心理研究室负责人，还是他展耀。
展耀倚在门板上深深的吐出一口浊气，熬了一晚上早已精神不济，他不愿意再去想那些不那么美好的记忆，只想脱了板正的衬衫，窝进柔软的床上睡一觉。
可惜展耀是个织梦师，却不能控制自己的梦。
梦里的场景陌生又熟悉，甜蜜又痛苦，一幕幕回忆中的画面，像走马灯一样在展耀眼前晃来晃去。一会是白羽瞳喊他的名字，一会又是救护车刺耳的警鸣声。
一阵电话铃声拯救了他。
展耀满头大汗的从床上弹起来，伸手摸过床头柜上的电话来，接通之后放在耳边，噩梦带来的窒息感尚未完全消除，展耀喘着粗气，还没来得及说话，就听到白羽瞳的声音：“你怎么了？做噩梦了？还是我把你吵醒了？”
“展耀，展耀？”
“我没事。”展耀哑着嗓子开口：“被吓了一跳。你有什么事吗？”
“没什么。中午了，我怕你睡过头，想叫你起来吃饭。”
展耀抬眼看了看墙上的钟表，已经中午十二点过了：“我知道了。谢谢。”
“你别吃泡面了，也别叫那些垃圾食品的外卖。备用钥匙留给你了，我家厨房有我提前准备的海鲜炒饭，你在微波炉里转一下就能吃。”白羽瞳细细嘱咐。
“好。”展耀顿了顿，回答说：“谢谢。”
“不用客气。”白羽瞳说：“对了，你…”
“白sir！”那边有人喊他的名字：“你来看这个。”
是左舟的声音。展耀按了按眉心，其实他还没睡够，头晕的厉害：“好了，白sir去忙吧。我会照顾好自己的。”
起床气来的很迟，在床上发了会呆，展耀才把被子猛地一抖，整个人缩回床上，并不管白羽瞳苦口婆心的叮咛，翻身继续睡了过去。
等到白羽瞳天黑透了才回到家，看到厨房里已经冷透的海鲜炒饭的时候，展耀已经又一次出去见委托人了。
白羽瞳把米粒已经干瘪的炒饭随手倒进垃圾桶里，想起自己在楼下的时候看见展耀家里一片漆黑——他从来没有见过这么拼命的人。
2
展耀是三个月前新搬过来的邻居，不知为何，白羽瞳第一次见展耀，就对这个新邻居有着莫名的亲近和好感。
白羽瞳早晨出门的时候能看见这个漂亮温和的新邻居一脸疲倦的从外面回来，他总是昼伏夜出，不知道是做什么工作的。刚开始只是偶尔遇见，两个人互相点头微笑致意，到后来白羽瞳算好了展耀每天回家的时间，掐着时间打开自家大门，然后说一句：“嗨，你回来了？”
周围的人都注意到了展耀这个好看但奇怪的人，他笑起来很俏皮，但又寡言少语，除了白羽瞳基本不同别的人说话，晚上悄悄的出门，白天在家里一窝窝一天，窗帘常年都是遮起来的，生活垃圾只有外卖包装盒。还有不少人因为他特殊的工作时间做出了很多恶意揣测，展耀并不知道，或许知道了也不在意。
直到某一天早晨，白羽瞳例行和展耀打完招呼之后，眼看着展耀脸色苍白的昏倒在自己面前。
“医生说除了饮食不规律和过度劳累引起的胃粘膜脱落以及十二指肠溃疡之外没有什么大问题。”展耀缩在病床上小声说，脸上的神色有点心虚又有点讨好。
“你这么大的人了怎么总是不知道好好照顾自己？”白羽瞳说。
展耀猛地抬头看他：“什么总是。”
白羽瞳自己也愣住了，他哑然半晌：“没...没什么。我的意思是，你工作再忙也要好好照顾自己。”
“我知道了。”展耀小声回答。
“还有一件事...”白羽瞳支支吾吾。
“你说。”展耀歪了歪头。
“你到底是做什么工作的？”白羽瞳问：“医生说你以前受过很严重的枪伤...你不会...”
“我不是通缉犯。”展耀说：“哪个通缉犯会住到警察对面？”
白羽瞳瞪了瞪眼睛：“你怎么知道我是警察？”
“我猜的。”展耀说，看了一眼白羽瞳：“每天都能看见你的警官证，傻子才能不知道你是刑警。”
白羽瞳笑了一声没说话。
“我是织梦师。”展耀低着头出声：“不是他们说的那些乱七八糟的职业。”
“我当然知道你不是。”白羽瞳赶紧说：“我一看你，就知道你肯定不是。”
展耀抬起眼来看白羽瞳，眼睛亮晶晶的，“我叫展耀。”
展耀。这两个字从面前的人嘴里说出来，好像突然一记重击带着势不可挡的气势打在白羽瞳的心上，让他心尖又酸又痛，几乎有落泪的冲动。连白羽瞳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反应为什么这么大，他盯着展耀看了半天，才想起来介绍自己：“我叫白羽瞳。”
展耀于是就笑起来，眉眼弯弯的，两颗小虎牙格外生动可爱。
展耀的胃不好，以前受过重伤还落下了病根，又是个不会照顾自己的。于是白羽瞳就责无旁贷的担任起了照顾展耀的任务，刚开始定时定点的给他送饭，到后来直接发展到平时生人勿进的白sir甚至给了展耀一把自己家的备用钥匙，忙起来的时候就把饭菜准备好，让隔壁的小猫咪自己进去觅食。
说来也怪，在外人面前都不善言辞甚至有些冷淡的两人在彼此面前却十分放得开，白羽瞳简直怀疑自己和展耀是不是已经共同度过了漫长的岁月。再问起展耀的工作的时候，展耀也毫不隐瞒的坦白了织梦师的工作——虽然这是一个正常人都无法理解的工作，但是因为是展耀说的，白羽瞳竟然也毫无疑虑的相信了。
“每个织梦师有九十九个委托人，前九十八个我给他们梦，第九十九个我给他愿望，小白，我有个愿望。”
关于你。
白羽瞳正对着垃圾桶里的海鲜炒饭发呆，心想要不要给展耀打个电话让他早点回来吃点夜宵。正想着，就听见门铃响了。不会这么灵吧？白羽瞳有点纳闷，说回来就回来了？
“你今天怎么...”白羽瞳打开门愣了一下：“左舟，你怎么来了？”
“白sir，我发现了一个不得了的事情...”左舟说：“我打你电话怎么也打不通，就冒昧赶过来了。”
白羽瞳看了眼对面紧闭的房门：“那我们出去谈吧。”他不习惯外人进自己的私人空间：“楼下有家咖啡店，私密性不错。”
左舟点了点头，顺着白羽瞳的眼神看了一眼身后的房门，对白羽瞳笑了笑，率先下楼。
白羽瞳把房门锁好之后，犹豫了一下，不知道问题严不严重，也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回来，就给展耀发了条短信告诉他自己不在家，出去工作——他也不知道为什么，就是下意识的会对展耀交代自己的行踪，生怕他找不到自己。
相比起来，白羽瞳对自己这个优秀又能干的副组长却是冷淡的可以。当初包局说有一位从国外进修回来的心理学博士要空降SCI副组长的时候，白羽瞳是有一丝不明不白的期待的，但是见到左舟之后，这点期待和欣喜就烟消云散了。
“SCI副组长”“心理学博士”，白羽瞳好像对这两个不那么具象的名词都有着不一般的感情，比起左舟本人，显然是他的职称和头顶的光环更让白羽瞳能够信任——这真奇怪，可是就连白羽瞳自己也无法控制。
3
左舟发现的破绽不容小觑，白羽瞳和他商量之后立刻安排下去人手对嫌疑人的住处严密监控，甚至还在咖啡馆的私人包房里，跟远在邻市开会的包局开了个简短的视频会议。两个人谈完工作已经是深夜了，从咖啡馆走出来的时候街道上已经空无一人，连出租车都看不见踪影。
“你怎么来的？”白羽瞳问。
“打车来的...”
“那我送你回去吧。”白羽瞳说着就打算去取车，一转身却看见对面马路边的长椅上坐着一个人，弓着身子，头埋得低低的。
是展耀。
白羽瞳快跑几步过去：“展耀？你怎么在这？”
长椅上的人微弱的动了动身子，听见有人喊自己的名字，也不知是脑子混沌了还是身体不受控制，迟钝了好几秒才缓缓抬起头来，露出一张微醺的脸。
“你喝酒了？”白羽瞳问，伸手去试探他额头的温度：“还是生病了？”
“别碰我。”没想到平时温顺的小猫咪却突然露出了尖尖的指甲，一把把他的手打开了，空气中回荡着清脆的一声响。而对这氛围无知无觉的小猫，还轻轻的打了一个酒嗝。
左舟在身后吓了一跳，本以为白羽瞳会翻脸，没想到却看见白羽瞳一点没有生气的样子，反而伸出双手去搀扶坐在椅子上的人，甚至声音都下意识的放轻了许多：“你怎么啦？怎么喝了这么多酒？你的胃不要了吗？”
“开心...”醉醺醺的展耀哼哼唧唧的倒在白羽瞳的身上：“喝酒，开心。”
“你不是去见委托人了吗？”白羽瞳搂着他的腰，以防他重心不稳从长椅上跌落：“怎么回来的这么早？”
“是啊...”展耀说：“去见委托人了...可是他，他突然，不肯了，不肯织梦，不肯把记忆给我...”
“就因为这个郁闷？”白羽瞳失笑：“没了这个我们还可以找下一个嘛，干嘛把自己折腾成这样，再说了，你出去喝酒也不告诉我一声，万一遇上坏人怎么办。”
展耀迷迷糊糊的从白羽瞳的肩窝抬起来，看了白羽瞳两秒钟，突然伸手揪住白羽瞳的耳朵，大声的在他耳朵边喊：“大骗子！我就不！告！诉！你！谁让你忘了我的？谁让你不认识我的！”展耀重重的推开白羽瞳，自己摇摇晃晃的站起来：“死耗子，我再也...我再也不理你了。骗子！骗子！”
白羽瞳被他吼的云里雾里一头雾水，却又觉得心尖密密麻麻的抽痛，展耀悲愤怒极的样子他第一次见，他一声声带着哭腔的控诉就像一根根针扎进白羽瞳的心里。白羽瞳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忘了他，却又觉得这都是自己的错。
“好了展耀。”白羽瞳赶紧去扶住自己还站不稳的展耀，夜里风凉，他又穿的单薄，再这么闹下去他就要着凉了，“都是我的错，是我不好。我们先回家再说，行不行？”
展耀似乎也累了，这次倒是安安稳稳的靠在白羽瞳身上，白羽瞳半揽着展耀，一回头就看见左舟在后面目瞪口呆，一时有些尴尬：“那个，不好意思啊。我可能不能送你了，要不我让赵富来接你吧？”
“不，不用了，”左舟赶紧拒绝了：“我朋友就住附近，我去他那睡一晚就行。”
“那行，你注意安全，我先带他回去了。”白羽瞳点了点头。
“好，晚安。”左舟干巴巴的说了一句。
“晚安。”白羽瞳想都没想就应付过去，然后打横抱起展耀往家里走去。
谁知道展耀又在他怀里闹了起来：“大骗子，你跟所有人都说晚安，你都没...没跟我说过晚安！”
白羽瞳哭笑不得，我倒是想对你说，可你晚出早归，我什么时候对你说晚安才好呢？展耀得不到回应，在他怀里扭来扭去不安分，嘴里嘟嘟囔囔的让白羽瞳放自己下来。
“好了我的小祖宗。”白羽瞳赶紧哄人：“我以后只对你说，成吗？”展耀虽然瘦，骨架也小，但是架不住他一个大男人也高，一折腾起来，把白羽瞳也折腾出一身汗来。
好容易到了房间里，白羽瞳把展耀放到床上，想去拿块干净的毛巾给他擦擦脸，可是在路上不知不觉已经熟睡的小猫咪这时候，右手却紧紧的攥着白羽瞳的小指不肯松开，白羽瞳干脆坐在了床边，静静看展耀的睡颜。
展耀睡得很熟，猫唇微微张着，呼吸均匀又平缓，长长的睫毛温顺的趴着，在眼下投出一个小小的扇形阴影。
白羽瞳看了一会，鬼使神差的低下头用嘴唇碰了碰展耀的额头，趁着另一个当事人醉的不省人事的时候小声说：“展耀，我喜欢你。”
我对所有人说晚安，只对你说喜欢。
展耀，我喜欢你。
4
展耀今晚本来是去见第九十八个委托人的，谁想到那人却在最后关头反悔了，高大伟岸的男人哭起来却像个孩子，他在双人床上抓着被子，完全不顾形象，声泪俱下，断断续续的问：“我不想忘了她，就算下半辈子都要在痛苦和思念里度过，我也不想忘记她。”
“如果是你，”他说：“你会选择忘记一切平安喜乐的过完一生，还是在把整个余生活在回忆里？”
“我不知道。”展耀说：“做选择的那个，不是我。”
“既然你不愿意就算了，我走了。”展耀说：“这是你的选择，千万别后悔。”
离开委托人家中的展耀并没有松了一口气赶紧回家休息，而是漫无目的的在街头闲逛，路过一家看起来人不多的小酒吧，展耀看了两眼就拐了进去。
调酒师染着金色的头发，看起来年纪不大，痞痞地问：“您想要寂寞还是回忆？”
非主流。展耀瞥了他一眼：“我都不要，”这两样东西他有的是：“是酒就行，什么都行。”
调酒师耸耸肩送上来一杯透蓝的液体。
展耀不知道自己喝的是什么，也不知道自己喝了多少喝了多久。他把手背放在桌子上，下巴戳在手背上发呆。脑海里的钟表的时针一圈圈转动，不受控制的转回了六个月前。
那是一次意外，所有人都没想到的意外。展耀去学校的路上被以前的仇家绑架，白羽瞳赶到的时候他已经倒在血泊中奄奄一息，绑匪有没有落网展耀不得而知，他只是用尽了力气握住白羽瞳的手，告诉他“这有很多人呢，不要哭”就失去了意识。
展耀停止了呼吸，公孙扶着白羽瞳的肩膀对着身后SCI的人摇了摇头，赵富王韶手心攥出了血，蒋翎直接搂着马韩哭了出来。
一群人在原地僵持了很久很久，白羽瞳说：“你们先收队吧，回去叫救护车过来，我和展耀在这等你们。”声音稳的和平时一样，甚至还有心思安慰他们：“放心吧，我不会做傻事的。”
后来那里出现了一个男人，男人问他：“你有什么想实现的愿望吗？”
白羽瞳抱着浑身是血的展耀坐在满是泥土的地上，身上原本洁白的衣服被弄得黑一块红一块，可他像是浑然不知一样，对外界所有的刺激都无知无觉。
“我可以帮你实现你所有的愿望。”男人说。
“你能救他吗？”白羽瞳抬起头问。
男人眨了眨眼睛：“我能，但是你要付出代价。”
“什么代价？”白羽瞳立刻问：“什么都行，用我的命换他的命也行。”
“我不要你的命。”男人说：“我要你的记忆。”
“他已经死了，我救活他，是违背世界常理的，所以，他要是想活过来，就必须抹去在这个世界存在过的所有痕迹。”男人说。
“改名换姓吗？可以，我...”
“你知道我是什么意思的。”男人眼带悲悯微微摇头：“你要是想救他，从此你的生命里，就没有这个人的存在了。”
展耀醒过来的时候，就知道了白羽瞳的选择。男人陪着已然康复的展耀回到了警局附近，白羽瞳还是和以前一样，雷厉风行，意气风发，和SCI的人一起工作一起玩闹，只是少了自己。甚至，还有了一个新的SCI副组长。
“你会怪他吗？”男人问。
“这是他的选择，我尊重他。”展耀说。
“你还有机会。”男人说：“做我的接班人吧，织梦师以记忆为生，有了九十八个人的记忆，就可以实现任何愿望。你还可以让他恢复记忆。”
展耀转头看他。
男人面色平和，嘴角微弯。
前九十八个是梦，是虚幻，第九十九个，是真，是现实。
5
展耀一大早在白羽瞳家的卧室醒来的时候还以为自己真的回到了半年之前，他下意识的叫了声“小白”。白羽瞳应声推门进来，笑着说：“醒了？快洗漱出来吃早饭。”
展耀愣了一会儿，问：“吃什么？”
“鱼片粥。”白羽瞳回答：“还有我自己腌制的小菜。”
展耀真的以为自己回到了那时候，自己没出事的时候，白羽瞳还记得自己的时候。他的嘴角渐渐扬起来，只想下一秒立刻扑进他的怀里面去。
“一会吃完饭，我要和左舟出任务，你在家好好休息，昨天喝了那么多酒，如果头疼的话就再睡一会，知道吗？”
展耀的笑容渐渐消失，白羽瞳自己说了半天没听见展耀的声音，疑惑的抬头看过去，才发现展耀直直愣愣的看着自己，一副神游天外的模样。
“展耀？”白羽瞳叫他。
“没事，”展耀回过神来回答他：“你不用管我，我能照顾好自己，你，注意安全。”
“好。”白羽瞳笑了笑。
吃过饭后左舟已经在楼下等白羽瞳了，展耀就和白羽瞳一同下楼，顺便去超市买点生活用品。趁着白羽瞳去取车的时候，展耀和左舟站在原地聊了几句。
“你就是展耀吧？”左舟问。
“是啊，你知道我？”
“我经常听白sir在办公室打电话，展耀这个展耀那个的。”
展耀干笑了两声。
“你和白sir？”左舟试探着问：“是什么关系？”
“邻居。”展耀回答：“刚认识不久的邻居。”
“是吗？我看白sir对你很好，我从来没见过他对谁那么上心过。”左舟说：“你们是不是吵架啦？我是学心理学的，我不相信你们才认识不久。”
“我也是学心理学的。”展耀巧妙的避开了他的问题，随口说了几句心理学相关的东西，很快和左舟聊开了。白羽瞳回来的时候两个人还聊得火热，白羽瞳按了两声喇叭示意左舟上车，然后对展耀说有事给他打电话。
展耀答应之后他们就驱车离开了。
买好生活用品回家的路上，又有一个委托人找到了展耀，并且希望展耀能立刻为他织一场美梦。
不出意外，这就是第九十八个了。
展耀立刻打车赶去委托人说的地址。
完成了第九十八个委托，展耀神清气爽的从委托人家里走出来，看着天边淡蓝色的云朵，只觉得身体和心情都是从未有过的轻松——他可以实现自己的愿望了，可以让一切恢复正轨，继续和白羽瞳一起工作一起生活——从来没有失去任何一段记忆。
时近傍晚，云朵像是巨大的棉花糖，懒洋洋的在空中缓缓移动，夕阳慢慢沉下去，还露在外面的部分散发出橘红的光芒，把整个世界都染成梦想的颜色——他的梦想，马上就要实现了，展耀想。
电话铃声响的猝不及防，展耀拿起来看见是白羽瞳的名字，心下突然有了不好的预感。
“小白？”他接通电话。
6
简直像是历史重演。
展耀赶到医院的时候，白羽瞳坐在手术室外面的椅子上，后脑倚在墙上发呆。小臂处裹着厚厚的绷带，还能隐隐约约看见渗出来的血迹。
手术室里的人是左舟，他中枪了。
“你没事吧。”展耀蹲在白羽瞳面前，手伸出来又悬在半空，不敢去碰他的伤口。
“我没事。”白羽瞳低头，伸手摸了摸展耀的头发：“都怪我，是我疏忽了，左舟才会中枪的。”
“不怪你。”展耀握住他的手：“你已经做的很棒了。”
“医生说他急需输血，可是他血型又很罕见，医院的血库不足以支撑手术结束，很可能...很可能就...”白羽瞳声音低低的，语速慢慢的，像个不会思考的机器人，一板一眼的跟展耀汇报。
展耀鼻尖一酸。
“我不知道为什么。”白羽瞳说：“展耀，我很害怕。我总觉得...这不是我第一次....我总觉得，还有什么人，也曾经以这样的方式离开我。”
“展耀，我想不起来，我很害怕。”白羽瞳说。
“别害怕。他不会有事的，我保证。”展耀抱着白羽瞳，轻柔的安抚他。心里想的却是自己当初出事的时候，还不知道白羽瞳是什么样的光景。
白羽瞳在他怀里轻轻发抖。
很快有医生出来问：“能联系到相同血型的人吗？亲属之类的？再没有血病人就要不行了。”
“警方已经在联系了，他不是本地人，亲属赶过来需要时间。”白羽瞳回答。
医生很为难：“他的血型太稀缺了，现在全港的医院都没有...要是再拖下去...唉，总之你们尽力吧。”
“我们知道了，谢谢您。”展耀说。
等到医生走了之后，白羽瞳慌张的抬头问展耀：“怎么办？展耀，我该怎么办？你能救他吗？”
展耀停顿了两秒钟：“我能啊。但是你要付出代价。”
“什么代价？”白羽瞳问。
忘了左舟，就仿佛他从来没有出现过。
展耀却说不出口，白羽瞳已经经历了一次同事兼爱人的死去，已经忘记了他生命里最重要的人，他不能，也不忍心再让他忘记一次——即使左舟对他只是无关痛痒。可是展耀并不愿意让白羽瞳的一生，都在遗忘和欺骗中度过。
“没什么。”展耀说：“我骗你的。我是织梦师，我很厉害，我能救他。”
展耀独自走进手术室的时候，左舟是醒着的，还能勉强看过来，轻轻冲他笑了。
“我要死了吗？”左舟问。
“别怕。”展耀说：“我会救你的，你不会死。”
“你是医生吗？”
“我是织梦师。”展耀说：“我能实现所有的愿望。”
“救我，是谁的愿望？”
“是我的。”展耀说：“我要救你。”
让我来救你，由我来许下愿望，让我来忘记，我死过一次，早就是与这个世界相悖的存在，就让我独自忘记，独自离开。
“你和白sir是什么关系？”左舟小声问。
“我们以前是恋人，不过他都不记得了。”展耀温声回答：“不过这不重要，因为我也很快就要忘记了。”
左舟没说话。
“闭上眼睛，你很快就会好起来。”展耀把手掌搭在左舟的额头上。
7
展耀再睁开眼的时候觉得自己简直在做梦，他躺在白羽瞳的卧室里，被白羽瞳搂在怀里，白羽瞳轻而缓的呼吸几乎打在自己脸上。
白羽瞳，白羽瞳，白羽瞳。
自己的身边，终于不再是空荡荡的床铺，而换回了这个活生生的人。
展耀伸手去拽白羽瞳的脸：“小白小白小白小白！”
白羽瞳被他拽的五官变形，不情不愿的睁开眼睛：“怎么醒这么早？”压着他的脑袋摁回自己怀里，“再睡一会。”
“不睡了不睡了！”展耀在他怀里蹭来蹭去，“今天要去堂姐家吃饭呢。”
“展小猫你给我老实点。”白羽瞳迷迷糊糊毫无威慑的喝了一声，“都怪你昨天非要拉着我玩飞行棋，折腾到那么晚。”
“不行不行不行，小白小白小白...”展耀在他怀里蹭来蹭去，拽着他耳朵叫小白快起床。
最后烦的白羽瞳一个翻身把展耀压在身下，双手绕到展小猫的腰间，轻轻捅了捅他的痒痒肉。
“啊——”展耀几乎是尖叫起来：“白羽瞳你是不是人啊！别碰我。”
这下白羽瞳是彻底精神了，把猫祖宗惹怒了的他倒是十分的好心情，顺手端起展耀来一起走进洗手间洗漱，边刷牙边嘟囔说：“一会还得去接蒋翎。”
“堂姐请我们吃饭蒋翎去干嘛啊？”展耀问。
“那妮子听说左舟也去，蹦高似的非让我带她去。啧。女大不中留。”
展耀对白sir惊为天人的表达能力翻了个白眼。
8
“闭上眼睛，你很快就会好起来。”展耀把手掌搭在左舟的额头上。
左舟却没有闭上眼睛，他说：“你能答应我一件事吗？”
“实现我的愿望吧，让白羽瞳恢复记忆吧。”左舟说：“我和他认识半年，他是个好朋友，好上司，好警察，唯独，他没有心。他总是盯着办公室上‘SCI副组长’的字样发呆，我猜，那里以前，也是你的办公室吧。”
“人啊，是世界上最复杂的生物，你说他忘了，他也没忘，你说他没忘，他却也忘了。”
“织梦师，实现我的愿望吧，让白羽瞳恢复记忆吧。”
展耀张了张嘴：“可是，这样的话，你就会死的。”
“你不会让我死的。”左舟强撑着力气笑了笑：“人会死，织梦师不会。对吗？”
FIN
